第738章 归中原·暗潮生（57）

阳春面上得很快，但两人吃得更快。

其貌不扬的街角小店，可能因为开的时间够久的缘故，老客和新客陆续光顾。

店家熟稔的招呼声，就着高低顿挫的点菜声，一同构成了人间袅袅的烟火气。而这略显喧嚣的烟火气，让长年居住在寺庙里的小白和缘一感到很是陌生，陌生之余还多了些不适。

别桌尚有饭中交谈的欢笑声传出，可小白和缘一这桌却异常沉默，倒像是几日不见生分了一般。

秋季的清晨，虽有阳光，但还是凉到了就连低空中快速掠过的苍鹭都叫得更粗旷惨厉的程度，嗦完最后一根面条的小白，轻放下碗，撇了眼缘一身上与气温相比已经日益单薄的旧僧衣。

小白将别扭的声音撇向别处，像是在对路人说话似的。

“你该不会一顿早膳就想打发我吧？！”

正端碗喝汤的缘一将整个脸都埋在碗里，闻声一愣。

原本他是打算吃完早饭就回去的，宫里的那位可不太好忽悠……

不过真要说起来，本来这次外出，他连早饭都没打算吃的，他也没想到会在萧小将军双亲的府邸外遇见小白，这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……

这次外出，他确实有在京城故意四处乱逛，抱着能偶然遇见小白的微小希望，是以他才能在长街之上一眼望见那一抹令他思念和失神的白色身影。

他在旁偷听了许久，当知道她是为了那位小将军的安危才来到此处时，他的心脏就像被人用力捏住了似的喘不过气来。

他很想冲到她面前，紧紧抓住她双肩不停地摇晃，问她这么长时间有没有一次外出是因为他，是因为想要出来找他、喊他回家。

当她在台阶前因为另一个他而完全陷入沉思、就连周遭环境都注意不到之时，是他发现了那辆从西向东疾驰而过的马车。情急之下他略施灵力让马头朝他这边偏了一个角度，这才让马车带起的飞尘和小石子连她一个裙摆都沾不到，为此他还——

“你的脖子怎么受伤了？竟有谁能伤到你？”

默想间，缘一早就喝完了最后一滴面汤。

又一声碗筷落桌的轻响，而后已经调整好表情的缘一欠揍一笑，慢吞吞回道。

“怎么，终于承认我厉害了？不继续死鸭子嘴硬了？”

小白猛地起身重重拍了下缘一托腮撑在桌面的左臂，然后又立马坐了回去，整个过程屁股离凳还未超过一秒。

“你才死鸭子！我就知道不能关心你，给你点好脸色你就蹬鼻子上脸！”

缘一无奈道。

“好好好，我错了！还请小白大人重新再问一遍！小的必如实回答！”

小白傲娇地对天“哼”了一声，像是对缘一口中“小白大人”这四个字的称呼很是受用一般，勾起嘴角难得配合了缘一一次。

“咳……你脖子因为什么受的伤？”

“你。”

小白这次完全从凳子上站了起来，左手“啪”地一声重重拍在桌面，不知疼似的，同时将右拳高高举过头顶，威胁道。

“信不信我把你大卸八块？”

“你就不能稍微温柔点……”

飞驰的马车偏了个角度，踩到石街上不知哪儿来的碎瓦片边缘。被马蹄压住一边的锋利瓦片以一个极大的力道从他脖子处擦过，现在小白看到的伤痕，已经是他用灵力强行愈合后的。只是当时没有铜镜，他只能根据疼痛程度粗略估算，这伤痕的深浅比他估计的深了一些，这才让小白撞见。

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和小伤，他压根没打算拿到小白面前邀功，在小白说完那句“对你？不可能温柔！”之后，缘一垂眸淡淡道。

“下次一个人出门的时候不要长时间站在原地发呆，小心受伤。”

这看似突兀的言论其实一点也不突兀，有些人的关心，是永远无法拿到表面来的。

小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，但还是略过了疑问，不满道。

“我不需要一个受伤之人教我如何不受伤！一点说服力都没有！”

缘一听后忍不住在心里默叹一声。

他知道小白这句话想表达的意思是要他先注意别让自己受伤、然后再来教训她，是对他的关心。可面对他时，她从来不会好好说话……

也许，他们两人一开始的相处方法就偏了，可偏了就是偏了，已经回不去了。

就比如，他也不会同她好好说话一般……

缘一像一位严厉的兄长那样面无表情瞪了小白一眼，这严肃的程度，十多年间小白只在缘一脸上看到过一次。

小白一哆嗦，乖乖小声回道。

“我知道了，我以后会注意的……”

缘一也跟着起身，脸上的轮廓因为小白的反应而稍稍放柔了些。他轻轻揉了揉小白的头顶之后，在桌面放下二十个铜板，拽着小白离开了早点铺子。

缘一突然想起小白在萧府的台阶前最后到底还是提到了他，心下一软，打算破一次例晚些回宫，反正今日他破的例已经够多了。

缘一回头对小白笑着说道。

“我这个做哥哥的这么大方，当然不会用一碗面来打发你！走，你还想吃什么，尽管说！”

小白并没有提出要去那家卤鹌鹑店，这让原本了然于胸、偷摸把小白往卤鹌鹑店带的缘一突然顿住了脚步。

小白开口回答的声音带着些预谋，只是又开始有些别别扭扭的。

“不是吃的可不可以？若我想要的是衣服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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