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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章 陈冠旧冕,岂堪受我一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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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本是不想来,家姐非要我替她送送你,为你践行一杯……嗟!”
“希望咱们不要在战场上遇见。”
“走哇望哥儿!红袖招去啊!”
“当然是晏贤兄请客,我的钱有用。”
“哎呀我的祖母大人,您孙儿什么品格您还不知道吗?不是我不着家,真是望哥儿约我去修炼,我整宿都没敢合眼,一息都舍不得耽搁啊,不信你问望哥儿——望哥儿!望哥儿?你应一声!”
“兵法我可教不了你,这玩意很要悟性——瞧你说的!跟我姐告什么状啊,生分了不是?我的意思是姜兄悟性极高,我哪配这个‘教’字?来,坐下来,刚好我把我爹的行军笔记偷出来了,兄台指点两句?”
一时间有许多声音响起,在耳边,在心底,在记忆里反复地拨弦。从不在战斗中恍惚的姜望,定在那里,竟不知哪一声更真切。
李龙川已经离开十四年了。
他所留下的最后一份礼物,是一支记载了秘箭“定海式”的龙须箭。那支箭姜望一直随身带着。
李龙川说此式将成石门秘传,是摧城侯府独有,不予外姓。
他从来没有把姓姜的当外人。
而姜望由此衍生了【定海镇】,至今以之镇长河。
故事是真的。
帝魔君眼眸中所演化的这一切,是毋庸置疑的真实。
在事情发生的彼刻,有一种更为超然的力量,截停了这一幕现实,将其放置在命运的角落,而于今日,在帝魔君的眼中重演。
这本事并不稀奇,史家很多人都能做到,今天的虎伯卿也可以。
如今的姜望自然更不费力。
但是将时光往前推,推到李龙川身死的那一天,景国靖海计划的风雨前夕……
做这手准备的究竟是谁,似乎也并不难猜。
那家伙也不曾隐晦。
或许那家伙觉得是谁裁下这真相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……这是真相。
事实也的确如此。
这是事情的真相,那么它就一定会迎来答案。
姜望异常平静地站在那里,在虎伯卿仓惶遁走,帝魔君命消道竭的这一刻,他想到的是自己得知李龙川死讯的那一天。
酒国的天空总是有雾,阳光落下来,也像是披了一层纱。
那时候他还陷在天人态里无法自镇,逐渐淡漠了所有感受。成为一个被记忆所推动的人。
那一天他在杜康城闭关的小院里,静静看一团掉到桌上的灰。
彼时的龙须箭,就在他手中。
那时候他呢喃地问自己——“为什么我不觉得难过呢?”
而在很多年后的今天,在更加宏大也更加残酷的神霄战场,在这因果不系的混沌世界里……那一天所看到的窗外的静景,和往事一起推窗而至。
他似乎想起来,那天窗外开着的是什么花,风卷了一段叶子,有一群寂寞的麻雀正飞过。
当时的一切历历如昨。
在那时候丢失的情绪——
好像回来了。
“幻魔君……你还有多少张假面,可以割舍?”
姜望的眸光落在帝魔君脸上,猛地往上一抬,像是一记挑刀!
一张扭曲的假面,生生从帝魔君脸上撕开,散在空中张舞,被火焰焚为残烬。
那些回荡在耳边的声音,也随之消逝。
不是不知此般幻术,而是有心作片刻怀缅!
帝魔君死死攥住姜望的手腕,好像这样就能延长他的生命,但他的声音还是愈渐衰弱,直至于呢喃:“田安平冒险出击,与风华真君换伤,已经履行了他身为魔君的责任,能够对诸天共约交代。”
“现在他逃回魔界了——从今往后你不会再有机会找到他。”
“除非万界荒墓被攻破,你和人族大军一起杀过去,夷平所有魔宫。但你应该了解他,在那之前,他一定已经消失了。”
他艰难地说完了这些话,嘴巴就张在那里不再颤动,像一条渴死的鱼,仿佛将最后的力量也耗尽。
姜望静静地看着帝魔君:“所以说,今天是唯一杀死田安平的机会。”
“走进这座魔窟,是我唯一的选择。”
他抬起眼睛问:“那么为什么呢?你最后要跟我说这段话。”
帝魔君没有回答。
姜望也并没有等待答案。
他的手,慢慢往前推。
仍似结束战斗的那一刻,推尸欲走。
帝魔君紧紧合攥于身前的那双魔掌,分明有山河的纹路,砂石的质理,已经靠近不朽,明明坚不可摧……此时却先凋血肉,继飞枯骨,气散元竭,最后只剩一捧劫灰。
劫灰沾在姜望的袍袖上,灰黑三两点。
姜望那只被魔道帝剑贯穿的手,掌心血窟仍在,鲜血未涸,像一只流泪的眼睛。
无妨于他的手掌一直往前,最后像是一支檀香,插进了炉灰里——
凝聚一团的灰黑色劫灰,已是帝魔君的全部。
除此之外,曾经威凌诸天,势压九霄的他,在这世上的痕迹,也只剩下化为魔窟的那双眼睛。
一只重演着旧事,一只连接着万界荒墓。
黑金色魔道帝剑所竖的界碑,发出森幽的光,以之为无声的邀请。
姜望一把握住那只重演旧事的魔瞳,慢慢地捏成劫灰。然后抬起靴子,头也不回地走进魔窟中。
帝魔君右眼所化的这座魔窟,和姜望曾经拜访过的那些上古魔窟没有什么不同,只是因为不在现世,魔气要浓郁得多。
他平静地往前走,路过那界碑的时候,随手拔起,如拔石中剑。
黑金色有着华丽花纹的魔道帝剑,魔焰骤然沸起。但自姜望五指间窜出的三昧真火,却如大雪封山,瞬间将之扑灭。
以火焚火,以道焚魔。
金赤白三色的火,焚尽了魔焰,又开始烧融剑身,直至将其烧成一团滚烫的铁水,最后将铁水也烧干。
姜望平静地往前走。焰光不落的铁花,沿途在他指尖滴落。
火焰在这些铁花上绽放,向四面八方继续蔓延,燃烧它们所接触的一切,甚至于这座魔窟本身。
荡魔天君一边往前走,魔窟一边消融。
他所踏上的那条幽深的长路,在他走过之后便成为彻底的“空”。
他接受了帝魔君的邀请,同时不打算再从这条路回来。
他将死于魔界。
或者……杀穿魔界。
……
严格来说,姜望并非第一次到访魔界。
魔猿没少通过上古魔窟垂钓,甚至也魔相降临,还于此界证过“魔天”,登顶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绝巅。
曾经血傀真魔的视角,也早就带他感受过这“永界枯世,恒天凋土”。
吞石咽铁的魔族见得多了,寸草不生的荒凉并不陌生。
不过真身前来,确实是仅此一回。
风中带腥,腥味并不新鲜。
那是一种杀人染血的刀,在岁月之中结出铁锈的味道。路过鼻腔,像是刀刮。
从魔眼窟中出来,身后是焰光燃尽的虚无,身前是一张黑金色的威严王座。镌刻于王座上的扭曲魔文,写的是一篇不断游动的登基诏书。
行文怪诞,不乏凶词,语句晦涩,但大概能看懂意思,说的是“魔族终将统治诸天,帝魔君必要承担大任。”
椅座上又有游龙拱璧,明珠应星。
帝魔君的眼球将人送到这里,贯通那处混沌世界与万界荒墓的,竟是帝座前的丹陛。
姜望踏足于此,身在高阔殿中,忽然有编钟宏声,礼奏朝乐。
恍惚诸天大朝开启,令他本能地想要拜倒于陛前。
又陡然生出野望——想坐上那张至高无上的宝座,掌握天下至尊的权柄。
时至今日,诸天万界能够动摇他心思的力量已经不多……帝魔君理所当然地在这里留下了手段。
姜望静静地听了半阕编钟,听钟声所和,有魔灵的歌声齐唱——
“匪受于天,乃戮其天。”
“匪征于地,乃践其地。
“赫赫帝魔,秉刑执玺。
“兆载永劫,圣座不移……”
他轻轻地摇头。
然后往前走。
“我姜望也。”
“天下固知,过去未来必有其闻。”
“陈冠旧冕,岂堪受我一拜?”
他在丹陛上迈步,所以游龙腾云的丹陛都裂开。
“蕞尔小位,何能容我此身!”
他走到那至高无上的帝座之前,只是将带鞘的长剑平放在椅靠上,便见钟声骤止,歌声消失,一切都摧垮,只剩满地石玉。
果不能承其重!
整座帝魔宫都在颤动,穹顶星辰碎片簌簌摇落。
大殿之中,并无臣列。
当今之时没有一个帝魔之臣属,能在姜望剑下走过一合。
尽尘埃也。纵聚飞尘合沙暴迎面来,不过呼气为天风。
早在混沌世界与魔界贯通的那一刻,帝魔宫所辖境内的天魔、真魔,就作鸟兽散,散向帝魔宫治下广阔的疆土。
那些没来得及走远的阴魔、将魔,则在荡魔天君履足魔宫的那一刻,直接溃成了魔气。
此刻帝魔宫诸殿之中,自然空荡。
然而在这间空空荡荡的正殿里,却有山呼海啸,“永寿”之声,不绝于耳。
“吾皇!吾皇!”
“万古魔帝,永恒圣王!”
帝座都塌陷了!朝声还在。
而终于有一尊帝冠,跨越时空,从那重叠于时空的回响中降临。
更有一卷黑金色的竹简,悬沉在帝冠之侧,魔气绕飞,自然成文,其曰“至尊履极”。
这是尚且留镇魔界的帝魔功!
戴冠者威严至贵,仍然具体为帝魔君的模样,清晰为赫连弘的五官。甚至于那双苍青之眸,也好生亮堂,赫然如未泯。
在一切时空片段里最强的那尊帝魔君,从过往走到当下。囊括寰宇之掌已经握住帝柄,在时空降临的刹那,即向姜望斩出一剑。
万世起龙吟!
这一剑斩出了奔流的历史,但见层层叠叠不同时空片段里,都飞出黑金色的至尊龙影。
浩荡王气显化出一尊尊历史上臣服于帝魔宫的强者形象,众星拱月,高拜王座。又飘扬着一张张溯往及今的魔天子远征画卷,仿佛魔君屏风。
历代来朝之臣,诸方敬拜之尊。
此至尊履极之剑,是概述三代人皇,历代妖皇,诸天统治者,最终都凋于万界荒墓……位于万事万物之终点的帝权剑!
能够对抗帝权的唯有死亡,而帝魔之剑还执掌生死。
作为诸天最强魔君,帝魔君并不甘心战死的结局。他搬出田安平杀李龙川的事情,作为针对姜望的特手,就是为了让姜望在这个时候踏入魔界——
而魔界之中,在无上魔功的支持下,帝魔君才是最强的状态,可以对撼超脱!
超脱层次的手段,超乎想象。
哪怕帝魔君已经战死在混沌世界。
他也凭借留在帝魔宫的手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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